我的学校有两个女生闹矛盾,惊动了学校的德育处和双方家长。说起来好笑,矛盾的源头只是一句玩笑话,但脆弱的心不堪承载,于是引发了怨怒。
在为这两个女孩解决矛盾的过程中,我发现她们都不算刁蛮,且都因失去了对方的友谊而暗自伤怀,我便分别告诉她们说:“退让一步天地宽,你应该主动跟好朋友去认个错,求得她的谅解。世界这么大,人和人碰个面都叫缘,你们要在一起厮守1000多天呢,这是多么深的缘分!你应该惜缘才对呀!”听了我这番话,两个女孩都点头称是,都表示会与对方言归于好。就这样,她们的事了结了。
时隔一个学期,有一天,我在走廊里遇到了其中一个女生,她向我问好,我便随口跟她聊了几句天。末了,我问起那个曾与她闹矛盾的女生的情况,她脸一红,低下了头。我吃惊地问:“难道,你们俩到现在都没有和好?”她惭愧地点了点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想主动和她说话,可是……我……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又好气又好笑,对她说:“你想要机会是吧?那好,现在,你就去教室,告诉那个女生说,我找她有事!”她愣了一下,看我不像是在开玩笑,便转身去了教室。
一会儿,两个人小声嘀咕着畏畏缩缩走到我面前。我说:“瞧,这不就说话了吗!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在非洲一个部落里有这样一种风俗,每年旱季,如果老天大发慈悲降下甘霖,村人们就捐弃前嫌,与仇敌和好。这种风俗叫‘饶恕周’。这么久了,你俩还僵着,你们在等待‘非洲的甘霖’吗?记着,善于结怨的人,其实是在设法囚禁自己的心。学习是多么苦的差事啊,你们还嫌自己苦得不够,还要设法囚禁自己的心,让它每天都要多吃一重苦,多受一重罪?你们看看,自己有多傻!”
那之后,我欣喜地看到了她们两人一起在食堂餐桌上同吃一份单炒的亲热情景,她们羞涩地朝我摆了摆手,我冲她们眨了眨眼,三个人会意地笑起来。
现在,那两个女生已经上大学了,但是,她们的“案例”却经常被我忆起或提起。我曾经说过,“因为挚爱光明,我与黑暗结了怨。”不幸的是,生活当中介乎“光明”与“黑暗”的事物却比比皆是,而我倨傲的眼光有时还免不了传递给我错误的消息。所以,我不再敢高声吟哦那壮美的诗句。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曾与不该结怨的人结了怨。我的心,在一千遍地自我拷问中碎裂。我也在悄悄等待“非洲的甘霖”哦!可是,因为骄傲,因为虚荣,因为想捍卫那或许根本就不值得捍卫的尊严,我粗暴地驱逐着那殷勤降临的机会,固执地囚禁着自己千般愁苦的心。我的虚伪还在于,当一个高贵的灵魂率先赶来解救我无辜的心的时候,我让自己平淡地说:“过去的事,我全都忘记了,彻底忘记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谎。我何曾忘记!我是这样善于铭记不愉快,这样善于把早该变旧的不愉快一遍遍刷新!说到饶恕,我以为,一个人必得先饶恕了自我,才能够真正地饶恕别人。我却似乎从不懂得宽待自己,不懂得凭自己的手就完全可以赦免自己的心。我给那两个女孩提供了和好的机缘,她们是可爱的,因为她们把这个机缘的种子侍弄得开出了千娇百媚的花。我有这样的本领吗?或者说,我愿意拥有这样的本领吗?
生活煞费苦心地安排了一幕幕耐人寻味的场景——它让老师训诫学生,再让学生按照老师的训诫行事,然后,又让老师在这样的训诫成果面前自羞自惭,自省自励。
在我敲这篇文章的时候,那两个女生的笑靥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啊晃。在我人生的“旱季”里,她们何尝不是“非洲的甘霖”,滋润我,启迪我,给我面对的勇气,给我改变的决心。我相信,摆脱了桎梏的心是可以高飞的心,我愿意自己的心在湛湛蓝天中幸福地邂逅那两个女孩的心,我愿意与她们结伴同行,微笑着,阅尽人间春色……